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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粒网 www.guli.la,蔷薇泡沫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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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斜斜看我一眼,不作声。

    “我仍觉得你面熟,”我说:“现在很少年轻人仍坚持穿西装了,你不觉得拘谨?头发那么短,象纪律人员”

    他忽然扼住我的脖子,我尖叫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这小妞,别以为你救过我一次就可以尽情糟蹋我,我受够了呀。”

    我大叫:“兄弟,你镇静点,我在驾车啊。”车子大走之字路。

    后边的宾利吓得连忙响号。

    “混球!”我骂他。

    “从来没有人敢骂我混球。”他气。

    “你家里人把你宠坏了,可怜,”我看他一眼“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呢?”

    他用手撑着头“大企业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承继人?”我问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并不起劲。

    我把车停在近沙滩的山坡“看。”

    他一看之下马上赞叹,低声地说:“啊,这真太美了。”他打开了车门要下去走走。

    我不忍扫他的兴,陪着他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可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沙滩。”

    “这叫浅水湾,”我告诉他“当年在这里打过仗的,repules舰就在这里被击沉。”

    我靠着车窗“这是我最心爱的沙滩,走遍全世界,没有一处更美丽,早晨下雨的时候,在那边的酒店长露台吃早晨,坐一两个小时,常令我觉得,活着还是好的,我向每一个人推荐此处。”

    他并没有转过头来,却问我道:“特别是男朋友?”

    我笑答:“是,特别是男朋友。”

    他栗色的短发被风吹起,背影看上去相当寂寞。

    “从来不曾有人带我到这种地方来过。”他惋惜的说。

    “每个人都可以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种大红花的树叫什么?”

    “影树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理想中的东方情调:艳红的花,深绿草地,晴空万里,捕鱼的女郎有蜜黄色的皮肤与你这样的面孔。”他仍没有转过头来,声音里却充满了渴望。

    我不出声。

    海水滔滔的卷上沙滩,远远传来人们寂寥的嘻笑声。

    “但我来过香港,失望的是人们英语说得太好太做作,市容过份繁荣整齐匆忙”

    我既好气又好笑“向往洋人们心中落后的中国你太离谱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难得不向往以前的日子?”他转过头来,眼珠是灰蓝色的“宁静动人。”

    “想是想的,但我不是一个很浪漫的人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他叹口气。

    “你这次住什么酒店?”我问。

    “朋友家。”

    我吸进一口气,空气润湿而美丽。

    他家的司机自宾利走出来,与他轻轻率了几句话,他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有事吗,占姆士?”

    他说:“有一个宴会,要回去准备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别客气,那你先走好了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去这种宴会。”他懊恼地说:“我情愿与你闲谈,我觉得你是唯一会对我说真话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别孩子气,”我微笑“来,一起走吧。”

    他上了司机的车子,我自己开车,我们在叉路上分手,我恶作剧地给他几个飞吻。

    回到公寓,煮了即食面吃,南施来看我。

    今天真累的筋疲力倦,我简直乏力招呼她,任她在一旁发表意见,我只捧着碗吃面看电视。

    电视新闻报告:“王子今次途径香港作非正式访问,将居留数天,随即返国”

    南施随即扭熄了电视“真无聊,有什么好看?”

    我白她一眼,干涉我自由。

    “我跟你说话,你听不听?”

    我三扒两拨,吃完了面。“我累了。”

    “叫你好好的做人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我打个呵欠“你查到那个招风耳是什么人没有?”

    “明天再说,”南施放弃。

    “多谢你关心我。”

    “宝琳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我眼睛都睁不开。

    “你少与那个大鼻子上街,这些洋人没安着好心。”

    “哼,”我冷笑“你放心,外国人想在握身上拣便宜,没这么容易!”

    “我是怕史提芬知道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史提芬,我忽然想起超现实主义名家鲁梭的画,棕色的色调,一个女人躺睡在沙漠中,身边一条狗也在睡。史提芬会不会睡在沙漠中,抑或在摩洛哥看肚皮舞?这傻蛋,他什么都做得出。他没想到的是,虽然他等了我九年,此刻我却在等他。

    “他会明白的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别当他太大方。”南施警告说道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南施说:“睡前听一首‘热情的沙漠’吧。”

    在我的白眼中南施走了。

    女佣人却打电话来说:“马小姐,明天我家有点事,我不来了,后天替你补回钟数。”

    屎!我心想。我最畏惧的时刻终于来临,没有什么比佣人请假更能震撼现代女人的心。

    但郝思嘉说的:明天又是另外一天。

    我蒙头昏迷在床上。

    门铃大作的时候,我睁开眼睛一看,九点半,一心以为女佣回心转意,大乐,连忙跳起来,连拖鞋也补给穿,就赶去开门。

    一拉开门。

    “你呀,招风耳。”我失望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是谁?魅力王子?”他笑问。

    “这么早!”我擦眼。

    “嘿,你没化妆,看上去小了十年。”他很愉快。

    “这种恭维,我受不了,”我问:“你来干吗?天天来,要不要替你在这里放一张办公桌?”

    他递上花,我接过,打个呵欠“人家会以为你追求我。”

    他看着我“你穿布睡衣别饶风味,有点象娃娃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会不会做咖啡?厨房有工具,请动手,还有,佣人告假,你把那些隔夜杯碟给洗一洗。”我又打一个呵欠。

    “喂!”他嚷。

    “嚷什么嚷的?”我凶霸霸的说:“到朋友家,不帮忙,行吗?”

    “那你有做些什么?”他不服气。

    “我?我要洗头洗澡,一会儿熨衣服干吗?”我没那么好气。

    “嘿!”他走进厨房。

    我开了热水莲蓬头大淋一番,啊,活着还是好的,多么舒服。

    我换好衣服到厨房去探访占姆士,只见他满头大汗,卷起袖子在那里操作,咖啡香喷喷地在炉上。

    我倒了一杯喝。“不错呵,奴隶,加把劲。”

    他不怒反笑“要不要拖地板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咦,换了运动装?正好熨衣服是最佳运动,没做过家务是不是?你真好福气。”我拍拍他肩膀。

    他摇摇头,拿我没折。

    当我熨衣服的时候,他坐在一边凉风扇。“嘘。”他边喝咖啡边说:“真辛苦。”

    我笑“流过汗的咖啡特别香。”

    “所言不谬。”

    我大笑。

    “你是多么自由。”他忽然说。

    “并不见得,”我说:“我有我的束缚,我是名利的奴隶。”

    他不响。

    “你也相当自由呀,”我说:“未婚妻并不管你,你可以天天带花来探访我低三下四的东方女郎,可恨我不是捕鱼的蛋家女人。”

    他很困惑“都说东方女人有传统的温柔美德。”

    “失传了,抱歉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不必屡屡羞辱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的都是事实,你还向往咱们在唐人街开洗衣店的日子?随地吐痰,提防小手,当经过跳板时应小心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牙尖嘴利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小女子的看家本领,不使将出来会不舒服。”我答。

    占姆士白我一眼。虽然这个人洗几只杯子可以搞得满头大汗,但是他很高贵威仪,大方活泼,我很喜欢他。

    “占姆士老友,”我温和的说:“你做人放松点,就知道我的幽默感实是我最佳质素之一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,”他作其放弃状“不理你那么多了。伴游女郎,今天我们上哪里?”

    “他妈的,竟对我无礼!”我骂“好,今天我们去看舞狮子,完了在太白海鲜舫吃饭,再到湾仔请酒吧喝酒,满意了没有?说你是混球,简直没有错。”我狠狠踢他一脚。

    他呵呵笑,笑得那个样儿!

    懊死的招风耳。

    “好,你自作孽,你别想我再陪你出去,闷死你。”我挂好衣服“不睬你。”

    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,贴在他脸边,嘴角带着微笑。

    我悻悻的说:“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”

    他轻吻我的手心。

    我觉得不安,心中一动,连忙调皮地说:“光吻手就叫我饶恕你?不行,要不吻我的脚背。”

    “啊,你这个俏皮女郎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占姆士,你还要在这里留多久?”我问他。

    “我是为你而来的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。”我说:“你不枉此行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恋爱的机会?”他也很滑头。

    “爱情是很奇妙的一件事,”我说:“你少胡扯,有些人一辈子也不晓得爱情是什么回事。”

    他放开我的手说:“不晓得也罢了,还不是照样结婚生子,毫不相干。”

    “咦,”我第一次为他所说的话感动“你倒不是蠢材,你倒是个明白人。”

    他瞪我一眼“敢叫我蠢材的人还真不多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那种生活。”我说:“可以想象得到,祖先大概搞点生意做,工业复兴时期封过爵,时下虽然经济衰退了,百足之虫,虽死不僵,死撑着场面,家里婢仆如云,‘是先生,是先生’地称呼你,大概还是独子吧,因此很惟我独尊,自小被培养着,如温室中的花,不知外界气温如何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错了。”他说:“你并不了解内情。”

    我说下去:“这样看来,我男朋友本领比你强得多,至少他可以混得一个教席,维持清高的生活”

    我想多赞史提芬几句,但想来想去,这人如此乏味,竟不知从何说起,我叹口气。“他是个好人。”

    “这世界上好人是很多的。”占姆士提醒我。

    “别扫兴好不好?人家好不容易决定结婚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爱他吗?”占姆士问。

    我改变话题“在家他们叫你什么?占美?占姆?弟弟?小宝?”

    他想一想“塞尔斯。”

    “塞尔斯?”我诧异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的家在塞尔斯。”他微笑。

    “啊,多么奇怪的称呼。”我说:“改明儿让朋友叫我半山马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宝琳,你也算是外国留学生,太老土了,啥规矩都不懂,就会说笑胡扯。”竟带点责备的语气。

    我顿时委曲起来“生活这么紧张,”我说:“叫我怎么正经得起来?谁要对着个愁眉苦脸的老姑婆?我一张嘴就对你诉苦,你受得了吗?你真相信我是个卡通人物?”

    他不出声。

    “我不比你,有人铺好了路等你走,我要自己伐木挖山开路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你比我幸福多了,至少你有自主权,爱做什么可以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占姆士,哭丧着脸有什么用?如果你真的认为没有自由,脱离你的家庭,跑出来找工作,靠双手努力。”

    “我表兄便做得到。”他叹口气。

    “我看我们还是说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吧,”我气“我与你同病相怜,生活上都有解不开的结,多说无益,一下子就反脸。”

    “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?”

    “绝对不会令女人一见倾心。”

    “公平点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很公平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样的男人才令女人一见倾心?”他问。

    我说:“成熟、风趣、英俊、有风度、有学识、有钱、体贴、细心。”

    他看我一眼,不出声。

    我看出他闷闷不乐,安慰他“不要紧,占姆士,至少你有风度,你也很有钱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他白我一眼。

    我坐在帆布椅上,喝冰冻啤酒,真没想到与洋人交上了朋友,三山五岳人马我都结交齐了,幸亏史提芬这些年来不在香港,否则他敢娶我才怪。

    电话铃响了,我去接听。英国长途电话“史提芬?”我急问。

    “不,我不是史提芬,马小姐,我想告诉你,史提芬寄回名信片,他在卡萨布兰加,我没把他联络到,恐怕要待他回来才能给你回信了。”

    我气的噎住“你跟他说,叫他不用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那边只是笑。

    我啪地摔了电话。

    我不怕,我怕什么?今天晚上我请占姆士去看戏吃饭跳舞,我不信他不去。

    我用手捧着头,思考良久,终于抬起头来,深深吸进一口气,勇气,马宝琳,勇气,必须提起勇气来。

    我站起来,走到客厅,看见占姆士躺在沙发上睡着了,这小子。

    我喝完啤酒,打开武侠小说,用垫子垫着头,埋头苦读。初夏温暖的天气,身体容易劳累,事事提不起劲来,躺一下就不如干脆进入梦乡,我转个身,竟然睡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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